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陷阱如連環

關燈
陷阱如連環

朔月與賴以安在小樓上談了一陣,把細微之處都核對清了,囑咐賴以安幫忙照顧著蕓娘,自不在話下,便暫且告別。

常憶雖在場,卻更似個木頭人。

她素來是任人擺布的劊子手,不懂朔月設計的連環扣。等賴以安走了,常憶問道:“你料定事事如意?”

朔月靠在椅背上,對著她笑:“這是我眼前最有把握的事情,實在不行我就犯了祖師定下的規矩,也無人能治我的罪。”

常憶縱然不安,只須她說一句心裏就亮堂了。朔月之意,說明她還是在為回春谷主一事犯愁,所以才先著手做最有把握的事情。

古有三顧茅廬請臥龍出山,朔月卻不知回春谷主的脾性,不敢貿然前往。從旁人的只言片語大概可知,要想求得回春谷主施以援手,難上加難。

即便不能移回靈根,常憶並不怨誰,她被剖了靈根那天就曉得自己殘了一半。朔月肯幫她,一方面是對她的器重,一方面是找不到比常憶更合適的人。

這樣想著,常憶無端好笑。似乎自己手下人命堆了不少,心智倒還淺薄,可以任人拿捏。

仙門都以為常憶是微漸元君的心腹死侍,唯有朔月能想著去策反常憶,畢竟她自己就背叛了天演墟。

敢放火燒宗門的人,自然也信她敢忤逆祖訓。

朔月知道自己有個毛病,想事情太理想化。這一點遇到常憶後越發明白。往日她獨身一人時不覺得是個缺點,真感覺連累著了旁人,就開始羞愧起來。

常憶卻說:“你需得小心為好,不要把自己搭進去。我答應了你的事情即便全甩給我,我也一定做到。”

朔月難得嘴上默了,心裏頭想著,她說自己看人準頭不錯只是玩笑,唯獨在選中常憶這方面,當真覺得自己眼光獨到。

若非微漸元君令人忌憚,朔月本該早早謀劃此事。

她們走出酒樓,朔月說:“這幾日靜觀其變,尋到時機以後,賴小姐行動起來這事情就會傳開。我們先保護著陳二娘她們。”

果不出朔月所料,才過兩日,事情就有了進展。並且比朔月原先計劃的更加巧妙。

朔月只是給賴以安提供個思路,全靠賴以安將其落到實處。

先是最大的樂坊裏頭來了個新人,容貌技藝都令人讚嘆。賴榮等了幾日還沒等到翩躚的消息,同時看蕓娘整日哭啼,又有妹妹攪他的好事,頓覺索然無味,便整日流連煙花之地,自然註意到城中這位新人。

這新人略施小計,賴榮恨不得一擲千金。

他也意識到前些日子為了打官司搭進去不少錢,就先找賴以安借款。賴以安不借,只說她那囤了些糧,讓他自己管幾日賬,拿去掙一筆。

賴榮自負其有經商之才,背著賴員外去做生意,畢竟這事不好過問,只能在賴以安打掩護下悄摸進行。

恰恰附近傳出有人高價收糧的事情,賴榮只覺得旱時逢甘霖,想也沒想就攬下這筆生意,把囤的糧賣了一部分。

五日之期一至,賴榮本該找陳二娘算賬了,可是樂坊的姑娘攔住他,怪他不專一。賴榮嘴上為了討好姑娘,也就暫且把此事擱置。

樂坊的姑娘說她要一處房產,可賴榮手上資產不多,實權都在父親那裏,他給不了。姑娘便為賴榮引薦了個賭坊,他為買千金一笑投了點進去,賺得盆滿缽滿,嘗到點甜頭後在賭坊夜不歸宿,就在最後一把時全部虧空。

這時賴榮才驚覺自己受騙,悔不當初,連夜叫醒賴以安為他出謀劃策。

賴以安憤恨不已:“兄長你往日行跡不端也罷,何苦要染上賭癮,如今我再不能幫襯你半分,爹爹不多時就要回城裏,你到時候又如何交代!”

賴員外自從幫賴榮擺平蕓娘的事情後就遠去應酬,歸期暫定在月末。

這時賴榮相信自己只能全倚靠賴以安:“妹妹你救救我,你不是管賬嗎?幫我做本假賬總該可以瞞過父親吧?我們、我們以後重新把糧買回來就是,先把債還上。”

“我動不了父親的私銀,眼下只能幫你把糧倉裏的米賣出去,等你債清了,從外頭尋些法子買糧回來補上,賬本的事我一人卻難做……”

賴以安故作為難。

“這好說,妹妹你打點賣糧的事情,斷不能走漏了風聲。我來算賬就是。”

“兄長,往後你可能改過,為家裏想想?”賴以安看他如蒙大赦的模樣,忽然低聲嘆了一口氣。

賴榮最討厭賴以安勸他改過,盯著她看了一會,譏誚道:“我只不過一時看錯了人,父親也不會因我一時過失就薄情寡義。你未免太杞人憂天。”

明明有求於人,卻依舊端著架子。

“兄長,你好好想想為妙。”賴以安並不惱怒,朝他福了一禮,“前些天的說媒,還望兄長替我推了。”

眼下賴榮還仗著賴以安為他打點細節,不得不應了。

原本說親的那家人也是個大商賈,在京城,家纏萬貫,兒子正當年少,又看得上賴以安,只差賴員外回來後相一回親。彩禮送過來比普通人家不知豐厚多少。

賴榮如此想著,靈機一上心頭,這筆彩禮正可解燃眉之急。

賴以安如何不曉得他的心思,在旁佯笑道:“兄長若是不念及兄妹之情,我也不介意把陳年爛谷子的事情翻出來講,院子裏可是兩條人命……”

賴榮喝她一聲:“閉嘴!”

一下子房裏靜了。賴榮頭皮發麻,脊骨生寒,咬牙道:“你不可在父親面前說起此事。我幫你推了親事就是了。”

“……多謝兄長。”

這件事情說出來並不光彩,往日賴以安也是念及自己安危才不向父親揭發。但若賴榮真威脅到她,賴以安也不會心慈手軟。

而後,賴以安和朔月聯絡上,把大部分米糧都假借某富商的名義轉手賣給了幾十家米鋪,得來的銀錢統統還了債去。

興運米肆原先霸據一方,幾乎把附近的米鋪都收購了,這幾年來略有緩和之勢,但也沒讓它們發展起來。今年收成不行,周圍的米鋪更是生意慘淡。

這下,米肆裏的存糧原本打算囤積一段時日後高價賣出,反而全部以常價兜售出去了。

而最開始以高價購入米糧的正是朔月,她把這部分的米都暗自存了起來,往後自有安排。

隨後直到月末,賴員外在歸途中偶遇一酒商,談及購入米糧一事,雙方都趁意,就這樣敲定了生意。誰知回到家中,清點貨物時卻發現不足數了。

再一查賬本,處處皆是紕漏。

賴員外大怒之下,喚賴以安來此,質問她如何管的賬,糧都去了何方。

賴以安哭訴道:“父親饒我擅作主張,兄長前些日子主動來接手此事,我心想再過些日子就要嫁到京城,再沒人能幫襯父親,於是應了。”

她暗暗一擡眼,瞧見賴員外臉皺成一團,大概沒有疑心,便裝得越發傷心起來,眼淚汪汪。

“到底發生了何事讓父親如此動怒?我這幾日都忙著刺繡,不曾打理米肆事務。若是兄長算錯了賬,也還請父親寬恕!兄長也是一片好心,再者他往日糊塗,今時能改過,父親總該體諒他……”

不說還好,一提賴榮往日做的荒唐事,賴員外黑了臉,狠狠一跺腳,揚聲喚道:“來人!快把賴榮那小子給我綁來!”

他氣極了,大氣不停地喘,等稍微平覆了,抹了一把腦頂的汗。

“你哥哥好大的本事,竟敢把老底都掏空了,錢都去了哪?”

往日賴員外吩咐了個小廝看著賴榮,把他的開銷都一筆一筆如實記在賬上。這下小廝把賬本拿上來,一核對,錢數盡都去了勾欄賭坊。

“好啊、好啊,原先答應我不再犯了,如今仍不思悔改,逆子現在何方?”

賴以安在邊上給他倒了盞茶。她心裏自然有數,賴榮此時定在某個舊情人的巷子裏避風頭,等這邊通風報信呢。

小廝把結果這麽一說,賴員外更是怒火中燒:“做事不敢當,非丈夫也。米糧賤賣又何來經商之才!若是如此也就罷了,至少知會我一聲!好好的這筆生意就這樣被他斷送,往後指不定家業都要被他搞垮!”

原本朔月計劃裏面還沒有算到酒商這一茬,只能說是天公作美,幫了她們一把。

商人雖重利,卻也講究一個信字。賴員外接下生意卻拿不出貨來,在酒商那裏的形象只會大打折扣。

賴以安等賴員外平靜下來,勸道:“父親消消氣,此事倒好辦,顧家說媒的事情妥當,屆時彩禮錢都去把米糧收購回來,縱然虧些錢,在酒商這一塊又能賺回來。”

賴員外眼睛一亮,拍手道:“果真,我怎麽沒想到這事。怪爹糊塗,把你的終身大事忘了。以安,這些年多虧你幫襯著你哥。”

“父親,這事不能拖延了,待我派人去問問何日相親議定婚事。”

“還是女兒省心。”賴員外臉上忽然浮現出慚愧之色。賴以安淚眼朦朧地演了一樁苦情戲,很快別過臉不看。

若真是愛女,何苦要賣女求榮。這些年的婚事推拒,不過是他們對賣女兒賣妹妹的價格不滿意罷了。

賴榮這邊剛被綁回來,跪在堂前受責,那邊就有顧家退親的消息傳過來,在賴員外耳邊說了一陣,幾乎把賴員外氣暈過去。

賴以安佯裝不知,去扶員外。

“把他拖下去打!給我往死裏打!”賴員外被眾人攙著,哆哆嗦嗦指著賴榮的方向,“你這逆子,敗壞名聲不說,還毀了你妹妹的好婚事!”

“那是她自己不要這門親!”賴榮不可思議地看向賴以安,轉眼臉邊就挨了一巴掌。

“你還在狡辯,我看你是被慣得無法無天了,今日我不打死你就不姓賴!”賴員外怒瞪兩邊,“楞著幹什麽,上板子!”

“父親!”賴以安哭道,“您就饒了兄長這一回吧,他下次再也不會犯了。”

“這話我聽了多少遍,他又什麽時候改過?”

賴榮忽然冷笑一聲,恨恨看向賴以安:“你這兩面三刀的毒蠍子,虧我信你。”

賴以安頓時僵在原地,絞著手帕,眼淚快要掉下來。賴員外見女兒一心為家裏著想反倒被罵,心中更是憤怒,迎面又給了賴榮一巴掌。

賴以安冷眼旁觀,心想,這事情還只進行了一半呢。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